12 Chapter12 (第2/2页)
就是炸的时间点不太好。
不怪克莱长官脸色差,他还有四个月退休。他当然希望一切顺利,完美离任。
今天一条电报线炸了,说简单也能很复杂。
在19世纪中期的文官系统改革后,大英的公务员们属于事务官,与受到选举结果影响的政务官们是不同的系统。
原则上,事务官们保持政治中立,只负责执行政务官们推出的各种政策。
也享有法律上的身份保障,不会因为执政党发生变化就丢了工作。
现实与理论总有差异。
某种程度上,铁打的文官系统,流水的执政党,事务官们的隐形权力不可小觑。
事务官们也有等级差异,不同部门的权力不同。
克莱负责管理外交部的所有事务官。他退休后,这个职位也不乏竞争者。
克莱长官看向众人,淡淡地说:“你们还不知道,炸的是二楼分拣台线路。”
“什么?!”
亨利没想到炸的会是那个地方。
这个地点让现场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。
分拣台不是一般的电报线路,这还要从如今的欧洲电报系统构成讲起。
所谓电报网,不只是通过电线以电流脉冲的方式传递信息。繁忙的线路路段,往往还附加安装了气动管道。
二十年前,伦敦股票交易所与中央电报站只有两百米远,但比其他线路都要忙碌。
经常信息量过载,白天发出的股价电报要傍晚才能收到,还不如直接找人跑腿传送口信。
股票变化无法被实时传达,还谈什么电报的优点,信息价值全都没了。
为了解决问题,工程师约西亚·克拉克提出一种设想,不如在电报所与股票所的地下铺一条中空的管道。
直接把电报纸条装在小盒子里,通过蒸汽动力,将盒子从管道这一头推送到另一头。
这种传输方法把电信号传递变成了实物传递。
克拉克的构想很快得到了电报站与股票交易所的支持,1854年被付诸实践。
从最初的单向传输,发展成了双向传输。
后来,不单是传递股票信息,业务繁忙的电报公司大面积铺设气动管道,传递其他各类信息。
先是伦敦市内,接着利物浦、伯明翰、曼彻斯特也开始安装。
其他国家相继引入,比如巴黎、慕尼黑、米兰、纽约等城市都加装了气动管道。
等到1870年,伦敦对气动管道有了统一标准。
圆柱形的管道直径3英寸(7.62cm),运输的小盒子一般装60片电报纸。①
白厅各部门的政府办公楼也装了气动管道。
事务官们在电报线路上工作,意味着要兼顾电信号线路与气动线路两部分。
与实时收发的电讯号不同,气动线路的接收方式更灵活。
小盒子被传送到指定分拣台,默认传递的不是加急信息,可以积攒一批盒子,再一起开箱。
公务员们通常下午五点下班,而气动线路会自动运作。
等到第二天上班去分拣台,把昨天下班后传输来的盒子一一打开,汇总消息。
炸线发生在分拣台,事态就有些不对劲了。
麦考夫问出关键点:“确定原始爆.炸点了吗?是蒸汽机故障?还是盒子里的东西不对?”
使用蒸汽动力推动盒子在管道内运输,因为气压压强等问题,曾经有电报公司发生过爆.炸事故。
随着近年的技术革新,没再听说这种类似事故。
除此以外,气动管道还有一个隐患。传送实物,万一送来危险品怎么办?
纽约的气动管道是伦敦的几倍大,新闻报道有人运过活的猫。
以伦敦的气动管道标准尺寸,传输的盒子仅手掌大小。不可能装猫,但足以装一只活的毒蝎。
有人事先质疑过这类风险,开盒时跳出毒物伤人怎么办?
好在白厅安装气动管道十几年了,政府各部门都没遇到过类似危险。
克莱长官:“从现场痕迹看,初步判断不是蒸汽动力出错。是盒子离开管道后,等它落到分拣台的框内才炸了。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?”
要不然就是有人潜入分拣台投放爆.炸物,要不然就是炸.弹通过气动管道被传送进政府办公楼。
这很可能是一场针对白厅的蓄意袭击。
克莱长官:“现在请诸位仔细回想,近期有没有听到过异常电报码,比如各种攻击威胁。
别放过任何疑点,把它写下来。福尔摩斯先生,你就先随我去分拣室。”
麦考夫被叫走,直接去了爆.炸现场。
克莱长官指向分拣室的一片狼藉。
“爆.炸发生后,封锁了这间房,没移动碎片。从现场的炸裂强度来看,这次袭击不严重,只把轨道末端与储物筐炸毁了,连房门也没伤到。但,谁能保证下次会怎么样。”
话到这里,转了方向。
“福尔摩斯先生,你是我亲自招进来的。三四年以来,你一直很出色。你的优秀,充分说明政府对事务官系统的改革方向正确。”
从19世纪50年代的《诺斯科特—屈维廉报告》,白厅对以往文官制度提出批评与改革要求。
两年前,1870年下达了第二道文官制度的枢密院令。
概括说来,需参加统一考试通过才能成为事务官。
往后升迁以考核成绩排序对应空缺职位,而高级文官必须大学毕业。
克莱长官的语气不能更看好麦考夫。
“谢谢您的赞扬,我是为大英出一份力。”
麦考夫说得谦虚,掩盖真实想法。
他早知道不能高估同事们的水平,但没想到考核时放水还是放少了,否则能更快地实现理想——调去清闲的部门,做个平平无奇的公务员,多好!
克莱长官:“你说得对,我也希望在退休前为大英再多尽一份力。确定后继有人,我更安心地离开。这次辛苦你,一定要从快从速查明爆.炸真相。”
分拣室内仅有两人对谈。后继有人的“人”,暗指谁很明显了。
“查出危险源头是我的职责所在,一定会尽力完成。”
麦考夫却话锋一转,“线.路爆炸无法被隐瞒,明天整个白厅都会知道是我们这里炸了。作为外交部一员,没能事前考虑到这种安全隐患,我很抱歉。我应该更好地沉淀一段时间。”
事实当然不是这样的。
早就有人提出气动管道的隐患,但为了收发信息的便捷与高效,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现在炸了,谁和你讲事实,反正得有人承担错误。
克莱长官本想挑一个没眼色又没能力的推出去顶雷,没想到最看好的麦考夫居然说这番话,是要主动担责。
别以为他看不出来,麦考夫说是担责,其实是想名正言顺地躲懒。
“你啊!”
克莱长官无奈地摇头,麦考夫真是不忘初心。“你一直这样有趣。行吧,我会好好考虑的。”
克莱说考虑,基本上就是同意了。
麦考夫看到钱多、活少、离家近的岗位在招手,颇有动力地开始投入到现场勘察中。
克莱长官转身出门,眼底闪过笑意。
是金子就要让他发光,而年轻人想调去其他部门沉淀一下也行。先过一年轻松日子,更有时间熟悉整个系统的人事,将来被推举去内阁秘书处时能更游刃有余。
麦考夫准备检查爆炸现场。
正要动手,低头看向指尖皮肤。眨眨眼,先折返办公室去取一副手套。
默念人名‘雷斯垂德’。
通过非常规手段,了解到这位警员在沃尔案里做过指纹痕检,不知他怎么会有这种科学理论认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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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格兰场,雷斯垂德今天夜班。
他可怜的鼻子,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又一阵地发痒。
一定是最近的鬼天气导致的。阴晴不定,时冷时热。
上帝保佑,他可别感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