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 “偷情” (第2/2页)
她一边鞠躬一边后退,然后关门,反锁,一气呵成。
……真要命。
千岱兰把脸埋进鹅绒枕头中,想要尖叫,可还是不敢,最终疯狂锤床,大骂老天爷真是操蛋,一边强迫自己快点入睡,不要影响明天的面试。
这操蛋的意外!
次日五点五十,千岱兰自然醒,洗漱完,轻手轻脚换好衣服,下楼买早餐。可叶洗砚住的小区外围没有那种商业店铺,更不要说早餐店。只能徒步走到其他小区楼下去买,又发现最近的早餐店价格贵到惊人。
五块钱的茶叶蛋!这鸡是吃钱长大的吗?!
千岱兰对这里不熟,就问晨练的大爷大妈们,附近有没有便宜点的早餐店,后者很爽快,热心地帮她指了路——一路直走,走过一个红绿灯右转,看到的第二个小巷子左拐第三家。
十五分钟后,千岱兰坐在漆成天蓝色的塑料凳上,一边喝豆浆吃油条配免费小咸菜,一边算自己还剩下的钱。
一碗豆浆一块五,一大根(可以拆成两条)油条一块五,腌制的小咸菜丝免费,一共三块钱。
她这次出来只带了两千三百块,现在还剩下两千二百九十七块。
刚才经过超市时,千岱兰注意到了门口小板子上写着的价格,五花肉一斤八块零六分,猪肉一斤七块九毛一,精肉一斤九块两毛五。
现在身上全部的钱,只够买差不多二百四十八斤的精肉。
心算出结果的千岱兰,被咸得一激灵。
忙起来的她可以用这些数字忘掉昨天尴尬的意外。
人在穷的时候是没时间风花雪月的,只有富贵人家才出情种。
千岱兰被自己穷到了。
经过2007年的物价上涨后,今年菜价和肉价还在飞涨,年初,一斤五花肉也就六块九一斤——也可能因为,这是北京。
尽管旁人都以为她是因为叶熙京才来北京,可千岱兰知道,去年的她是;但从那一顿饭开始,她就意识到,自己喜欢这里。
——谁能说她不会成为下一个发达的有钱人呢?
千岱兰打起精神,一筷子把表皮焦酥的油条摁死在豆浆里,几口吃掉,向用抹布擦桌子的老板娘打听:“姐姐啊,附近有那种卖北京公交地图的报刊亭吗?我刚来,不认路,想买一个认认。”
老板娘也是热心肠,痛快地指了路,千岱兰又花了两块钱买公交地图,埋头研究几分钟,精准无误地找到前往面试服装店的路线。
可惜不是公交直达。
公交的话,得转一次车,这交通费就是两元,刷卡便宜,只要八毛。但办卡押金要二十块,充值金额另算——
当千岱兰终于走到服装店门口时,她的小金库只剩下两千两百五十七块了。
还有一张余额十九块两毛的公交卡。
在沈阳的时候,麦姐特喜欢提表妹麦怡所在的这家服装店,说是在人来人往的商业区有单独的大门面,占地两层,装修用的玻璃和地砖都是国外进口的,光装修就花了上千万,听的张静星连连咋舌。
现在,千岱兰就站在这价值上千万装修的店中,发现这个服装店就在上次叶洗砚为她定的酒店旁边,和商场相连。
员工休息室是单独隔出来的一间,圆圆蓬松的小沙发上空无一人,两个店员凑在电脑前输入今日到店的新品信息,而店长麦怡——一个高挑漂亮的女性,正上下打量着千岱兰。
“长得不错,”麦怡很直接,“但衣服不行,包也丢了;我们店里不允许出现高仿的东西,尤其是,竞品的高仿。”
千岱兰听不懂什么是“竞品”,但知道“高仿”。
她说:“谢谢姐,我记住了。”
麦怡很冷漠:“叫我Marry。”
千岱兰继续鞠躬:“谢谢Marry姐。”
她长得实在是漂亮,尽管学历完全不达标,但就这一张脸和身高,还是让麦怡看中了;中国服装市场上有句话叫做“金九银十”,品牌季度新品反响也不错,现在很缺人,麦怡心想她好歹有些销售经验,不如先留下来试试。
真要是不行,等做完十月份,再辞了她,就说实习期不合格。
麦怡做事雷厉风行,拍板决定后,就开始推进千岱兰的入职。
店里有统一的工作服,从发圈到衬衫、裙子、鞋子一应俱全,工作服就在店里,不能穿出去,也不能带走,每天换下的工作服由专人清洗。
服装店九点开门,麦怡很忙,来不及给她做更多培训,先给她发了一个员工培训手册,让她回去仔细看,每一条都看——
“每个月都有员工考核,除了业绩要求外,还会考员工手册上的问题,”麦怡板着脸,“你现在回去后就熟读,有问题就去问带你的Luna,给你两个月试用期,如果不合格,你随时都有可能走人。”
千岱兰认真记在脑子里,又听麦怡问:“你有没有英文名?现在就取一个,给你定做工牌。”
愣了一下,她对此毫无准备。
麦怡看手表,皱眉:“别耽误时间,快说。”
“Ava,”千岱兰说,“Ava怎么样?”
“店里已经有Ava、Linda和Emma,换个,再想想,简单好记的,”麦怡说,“算了,做工牌需要时间,你明天告诉我也可以。”
她真的很忙,蓝牙耳机一直有人声,应该是大客户来了,麦怡调整好麦,匆匆说了句“先请梁小姐去贵宾室”,就抛下千岱兰。
千岱兰穿着旧裙子,慢慢走出这个有璀璨水晶吊灯的服装店。
人和人之间是不同的,销售和销售之间也是不同的。
能在五爱市场上运筹帷幄、伶牙俐齿的销售一把手千岱兰,站在这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,第一次产生了困惑到失语的茫然。
“就两块布,”千岱兰自言自语,“那条半身裙咋就卖到了四千块那么贵啊……这也太牛逼了。”
她一边困惑地想,一边走,冷不丁看到两个身着员工统一白衬衫黑裙子的女孩出来,笑着迎接梁婉茵进门。
千岱兰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。
外面太阳太刺眼,诺基亚的手机屏幕小小一块,还是麦姐去年换手机送给她的,看不清来电人是谁——
这个时候了,应该也只有殷慎言那家伙。
他就是这样,完全沉不住气。
距离约定的吃饭时间还有俩小时,他就开始打电话催催催,催命鬼一样。
昨天也是,还有俩小时才到北京,殷慎言就提前打电话过来,讽刺她,说她这个性格,在男友那边肯定住不了多久,如果半夜走投无路、可以向他求助——或许,他看在一块长大的份上,还能勉为其难地收留她。
尽管不幸地被殷慎言说中,她的确打算今天就迅速搬家,从叶洗砚家中搬走,但输人还不输阵呢。
千岱兰接通电话,很不客气地告诉他:“真不好意思,让你失望了,昨天晚上我不仅睡得好睡得很香,还和熙京花前月下互诉衷肠情意绵绵永远不分开,共度了完美的良宵——告诉我,你现在是不是很失落啊?啊?说话啊狗东西,你是不是很难受?”
片刻寂静。
她听到叶洗砚的声音。
“还行。”